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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全汉文 卷十六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馀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
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锄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
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强弩不射。
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
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
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
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
子婴立,遂不寤。
藉使子婴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
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馀君,常为诸侯雄。
岂世世贤哉!
势居然也。
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
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
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
岂勇力智慧不足哉!
不利,势不便也。
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戟而守之。
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
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
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救败非也。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
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
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
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
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
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钳口而不言。
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
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
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
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
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
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
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
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馀岁不绝。
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
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
野谚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已上《文选》为下篇)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纵缔交,相与为一。
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知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卫、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
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
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馀列,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捶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
然后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馀威振于殊俗。
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句戟长铩也;
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洁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已上《文选》为上篇)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
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
周室卑微,五霸既没,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
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
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止。
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
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
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
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
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
夫寒者利示豆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
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
乡使二世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
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
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
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
天下多事,吏弗能纪。
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
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
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
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
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
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
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
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已上《文选》为中篇。《史记·秦始皇纪》。案《过秦论》相承分上中下三篇,以秦孝公以下为上篇,秦并兼诸侯为下篇,《史记》但为一篇,而次第全异,文亦小异,最为古本,今据录之。)
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文选卷五十一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伏,弱国入朝。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蕃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始皇既没,馀威震于殊俗。
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俛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而响应,嬴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战国策书录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七
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中《战国策》书,中书馀卷,错乱相糅莒
又有国别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国别者略以时次之,分别不以序者以相补,除复重,得三十三篇。
本字多误脱为半字,以「赵」为「肖」,以「齐」为「立」,如此字者多。
中书本号,或曰《国策》,或曰《国事》,或曰《短长》,或曰《事语》,或曰《长书》,或曰《修书》。
臣向以为战国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宜为《战国策》。
其事继《春秋》以后,讫楚汉之起,二百四十五年间之事,皆定,以杀青,书可缮写,叙曰:
周室自文武始兴,崇道德,隆礼义,设辟雍泮宫庠序之教,陈礼乐弦歌移风之化,叙人伦,正夫妇,天下莫不晓然。
论孝弟之义,惇笃之行,故仁义之道满乎天下,卒致之刑错四十馀年,远方慕义,莫不宾服,雅颂歌咏,以思其备。
下及康昭之后,虽有衰德,其纲纪尚明,及《春秋》时巳四五百载矣。
然其馀业遗烈,流而未灭,五伯之起,尊事周室,五伯之后,时君虽无德,人臣辅其君者,若郑之子产,晋之叔向,齐之晏婴,挟君辅政,以并立于中国,犹以义相支持,歌说以相感,聘觐以相交,斯会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犹有所行,会享之国,犹有所耻,小国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故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
周之流化,岂不大哉。
及春秋之后,众贤辅国者既没而礼义衰矣,孔子虽论《诗》《书》,定礼乐,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无势,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时君莫尚之。
是以王道遂用不兴,故曰「非威不立,非势不行」。
仲尼既没之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道德大废,上下失序。
秦孝公,捐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而巳矣。
夫篡盗之人,列为侯王,诈谲之国,兴立为强,是以传相放效,后生师之,遂相吞灭,并大兼小,暴师经岁,流血满野,父子不相亲,兄弟不相安,夫妇离散,莫保其命,涽然道德绝矣。
晚世益甚,万乘之国七,千乘之国五,敌侔争权,盖为战国,贪饕无耻,竞进无厌,国异政教,各自制断。
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兵革不休,诈伪并起。
当此之时,虽有道德,不得施谋,有设之强,负阻而恃固,连与交质,重约结誓,以守其国,故孟子、孙卿儒术之士,弃捐于世,而游说权谋之徒,见贵于俗。
是以苏秦、张仪、公孙衍、陈轸、代厉之属,生纵横短长之说,左右倾侧。
苏秦为纵,张仪为横,横则秦帝,纵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
然当此之时,秦国最雄,诸侯方弱,苏秦结之,时六国为一,以傧背秦,秦人恐惧,不敢窥兵于关中,天下不交兵者二十有九年
然秦国势便形利,权谋之土,事先驰之,苏秦初欲,秦弗用,故东合纵,及苏秦死后,张仪连横,诸侯听之,西向事秦。
是故始皇因四塞之固,据崤函之阻,跨陇蜀之饶,听众人之策,乘六世之烈,以蚕食六国,兼诸侯,并有天下,杖于谋诈之弊,终于笃之诚,无道德之教,仁义之化,以缀天下之心,任刑罚以为治,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上小尧舜,下邈三王,二世愈甚,惠不下施,情不上达,君臣相疑,骨肉相疏,化道浅薄,纲纪坏败,民不见义,而悬于不宁,抚天下十四岁,天下大溃,诈伪之弊也。
其比王德,岂不远哉!
孔子曰:「道之以,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有耻且格」。
夫使天下有所耻,故化可致也,苟以诈伪偷活取容,自上为之,何以率下,秦之败也,不亦宜乎。
战国之时,君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
虽不可以临国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
皆高才秀士,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转危为安运亡为存,亦可喜,皆可观。
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所校《战国策书录(《战国策》剡川姚氏宋刻本)》。
新序论 西汉末 · 刘歆
 出处:全汉文 卷四十
秦孝公保崤函之固,以广雍州之地,东并河南,北收上郡,国富兵强,长雄诸侯,周室归籍,四方来贺,为战国霸君,秦遂以强,六世而并诸侯,亦皆商君之谋也。
商君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使民内急耕织之业以富国,外重战伐之赏以劝戎士。
法令必行,内不私贵宠,外不偏疏远。
是以令行而禁止,法出而奸息。
故虽《书》云「无偏无党」,《诗》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司马法之励戎士,周后稷之劝农业,无以易此。
此所以并诸侯也。
孙卿曰:「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
然无信,诸侯畏而不亲。
夫霸君若齐桓、晋文者,桓不倍柯之盟,文不负原之期,而诸侯畏其强而亲信之,存亡继绝,四方归之。
管仲、舅犯之谋也。
商君倍公子卬之旧恩,交魏之明信,诈取三军之众,故诸侯畏其强而不亲信也。
藉使孝公遇齐桓、晋文,得诸侯之统,将合诸侯之君,驱天下之兵以伐秦,秦则亡矣。
天下无桓、文之君,故秦得以兼诸侯,卫鞅始自以为知霸王之德,原其事不喻也。
昔周、召施善政,及其死也,后世思之。
《蔽芾》《甘棠》之诗是也。
尝舍于树下,后世思其德,不忍伐其树,害其身乎。
管仲夺仲氏邑三百户无怨言。
卫鞅内刻刀锯之刑,外深鈇钺之诛,步过六尺者有罚,弃灰于道者被刑。
一日临渭,而论囚七百馀人。
渭水尽赤,号哭之声,动于天地,畜怨积仇,比于丘山。
所逃莫之隐,所归莫之容。
身死车裂,灭族无姓,其去霸王之佐亦远矣。
惠王杀之亦非也,可辅而用也。
使卫鞅施宽平之法,加之以恩,申之以信,庶几霸者之佐哉(《史记·商君传赞》集解引《新序论》,《索隐》曰:《新序》是刘歆所撰,其中论商君,故裴氏引之。案此论今《新序》有之,《新序》,刘向撰,而云刘歆,岂书杂有论乎?亦异闻也,故录之。)
荅宾戏 东汉 · 班固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十五、文选卷四十五
永平中为郎,典校秘书,专笃志于儒学,以著述为业。
或讥以无功,又感东方朔杨雄自喻,以不遭苏张范蔡之时,曾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复应焉。
其辞曰:宾戏主人曰:「盖闻圣人有一定之论,烈士有不易之分,亦云名而已矣。
故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
夫德不得后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时而独彰。
是以圣哲之治,栖栖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
由此言之,取舍者昔人之上务,著作者前列之馀事耳。
今吾子幸游帝王之世,躬带绂冕之服,浮英华,湛道德,矕龙虎之文,旧矣。
卒不能摅首尾,奋翼鳞,振拔洿涂,跨腾风云,使见之者影骇,闻之者响震。
徒乐枕经籍书,纡体衡门,上无所蒂,下无所根。
摅意乎宇宙之外,锐思于毫芒之内,潜神默记,縆以年岁。
然而器不贾于当己,用不效于一世,虽驰辩涛波摛藻春华,犹无益于殿最也。
意者,且运朝夕之策,定合会之计,使存有显号,亡有美谥,不亦优乎」?
主人逌尔而笑曰:「若宾之言,所谓见世利之华,闇道德之实,守窔奥之荧烛,未仰天庭而睹白日也。
曩者王涂芜秽,周失其驭,侯伯方轨,战国横骛,于是七雄虓阚,分裂诸夏,龙战虎争。
游说之徒,风飑电激,并起而救之,其馀猋飞景附,霅煜其閒者,盖不可胜载。
当此之时,搦朽摩钝,铅刀皆能一断,是故鲁连飞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顾眄而捐相印。
夫啾发投曲,感耳之声,合之律度,淫䵷而不可听者,非韶夏之乐也。
因势合变,遇时之容,风移俗易,乖迕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
及至从人合之,衡人散之,亡命漂说,羁旅骋辞,商鞅三术以钻孝公李斯奋时务而要始皇,彼皆蹑风尘之会,履颠沛之势,掳徼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贵,朝为荣华,夕为憔悴,福不盈眦,祸溢于世,凶人且以自悔,况吉士而是赖乎?
且功不可以虚成,名不可以伪立,韩设辨以激君,吕行诈以贾国。
说难既遒,其身乃囚;
秦货既贵,厥宗亦坠。
是以仲尼抗浮云之志,孟轲养浩然之气,彼岂乐为迂阔哉?
道不可以贰也。
方今大汉洒埽群秽,夷险芟荒,廓帝纮,恢皇纲,基隆于羲农,规广于黄唐;
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养之如
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源共流,沐浴玄德,禀仰太和,枝附叶著,譬犹草木之植山林,鸟鱼之毓川泽,得气者蕃滋,失时者零落,参天地而施化,岂云人事之厚薄哉?
今吾子处皇代而论战国,曜所闻而疑所觌,欲从堥敦而度高乎泰山,怀氿滥而测深乎重渊,亦未至也」。
宾曰:「若夫之伦,衰周之凶人,既闻命矣。
敢问上古之士,处身行道,辅世成名,可述于后者,默而已乎」?
主人曰:「何为其然也!
昔者咎繇谟虞,箕子访周,言通帝王,谋合神圣;
殷说梦发于傅岩,周望兆动于渭滨,齐宁激声于康衢,汉良受书于邳垠,皆俟命而神交,匪词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策,展无穷之勋也。
近者陆子优游,新语以兴;
董生下帷发藻儒林;
向司籍,辨章旧闻;
扬雄谭思,法言太玄。
皆及时君之门闱,究先圣之壶奥,婆娑乎术艺之场,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质而发其文,用纳乎圣德,烈炳乎后人,非亚与!
若乃伯夷抗行于首阳柳惠降志于辱仕,颜潜乐于箪瓢,孔终篇于西狩,声盈塞于天渊,真吾徒之师表也。
且吾闻之:一阴一阳,天地之方;
乃文乃质,王道之纲;
有同有异,圣哲之常。
故曰:慎脩所志,守尔天符,委命供己,味道之腴,神之听之,名其舍诸!
宾又不闻和氏之璧,韫于荆石,隋侯之珠,藏于蚌蛤乎?
历世莫视,不知其将含景曜,吐英精,旷千载而流光也。
应龙潜于潢污,鱼鼋媟之,不睹其能奋灵德,合风云,超忽荒而躆昊苍也。
故夫泥蟠而天飞者,应龙之神也;
先贱而后贵者,和隋之珍也;
时暗而久章者,君子之真也。
若乃牙旷清耳于管弦,离娄眇目于毫分;
逢蒙绝技于弧矢,般输搉巧于斧斤;
良乐轶能于相驭,乌获抗力于千钧;
和鹊发精于针石,研桑心计于无垠。
走亦不任厕技于彼列,故密尔自娱于斯文」。
拟试制策一道 北宋 · 王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八
问:盖闻至治之世,教化明而风俗美,士之处者皆笃于自治,而仕者皆能称其官。
当是之时,百度修而万事理,故上下富足,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施及鸟兽草木,皆遂其性。
至于蛮夷狄戎,莫不欣欣附焉。
其所由者何术而至于斯欤?
今士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至于举选甚弊,而百职未修。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鸟兽草木未尽遂其性,蛮夷戎狄至勤于禦备之策焉。
其不能方古者何谓欤?
夫事其末而欲及其本,与泥其迹而求合其变,皆不可也。
然则,仿于古而不迂,近于今而不卑,必有其道可得而言焉。
昔者孔子语为邦曰:「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曰《韶舞」》。
今考其事,尚可复于当世欤?
如不可复,则兴今之礼乐者将何说欤?
子大夫其悉陈焉。
对:《诗》曰:「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盛哉,周之所以兴也!
夫上不能以无斁之心成天下之才,而才有可用者往往堙沦于闾巷,虽豪杰不夸于誉而有待于后世。
然内之为宗庙社稷无穷之传,外之制疆埸蛮夷不测之变,非尽得其人而与之谋,则孰能致治哉?
嗟乎,百世之后,盛德复见于今日,明诏侍臣,以策草茅之贱。
方圣贤相际,万世之一时,经纶之体已熟论而深思,顾寡见陋闻之人,何足以将明之。
然而学者所以为己,不知致君爱民之方,则未足尽为己之道。
此昔人之所以幡然投畎亩之耕,而愿其君为尧舜之意也,敢不黾勉以承下风。
策曰:「至治之世何术以至于斯,而今则未然,请条其故」。
夫所谓教化明而风俗美,志士之处者笃于自治,而仕者称其官,盖上能致其知以烛天下之理,喜好忿惧无以怫其正,推恻怛之心而形于施为之际,始乎闺门衽席之中,相与笃好于善,吾所以自治者尽矣。
然后取群圣人所以遗后世之法度,考天下之材,如操权衡而不掩于轻重之私。
君臣之德协,而所以为治之体则又要而不烦,以四海九州之民,俯仰以听朝廷之謦咳好恶,足以为其劝禁。
然内劫于饥寒之欲,彼唯骛死不给,尚何劝禁之能加哉?
于是为开其衣食之具,人受之田而不踰于百亩。
四民之劳,农最其甚,不能诎害于前,致利于后,则彼孰肯戮力以趣耕织哉!
故什而税一,旱乾水溢,饩廪之赒必先于农,祭祀丧纪又与之赊贷。
天子之于粢盛,王后之于祭服,率之以身而不耕者,有里布屋粟之出,罢士无伍,罢女无家,工商以用物售,而奇丽淫巧,自不能行于天下,设有作者,又随之以戮辱。
天地之财,出于人无穷,而费于人有节,弱不诎于强,贫不夺于富,衣帛食肉者以其时,而父母之养、妻子之畜,人毕得其欲。
而党庠、遂序、国学之制出乎其中,教之以六德、六行、六艺,纠之以八刑,防之以五礼、六乐。
自天子视学王世子入必以齿。
民听观于耳目之馀,而尽有以入于腹心之久,销忿斗之欲,而自然行修于家,又况族师书其孝弟而为之劝乎!
奇言异行,无门以入,而万有一出,则上所以俟之之道已尽,而屏弃之法行焉。
于是贤能之兴,可以因一时之民,而无有罔上者。
不唯陶冶之俗,人不为欺,而设法之意有其序也。
夫行之见于众,则察于族师,至于德艺之实,非朝廷之人不足以知之,乡大夫为之察焉。
士之学也,内极于妙万物之神,而外之于行身,未尝不同于人。
其未命也,献焉曰馈,王拜以受贤能之书,盖养士之节至于不诎,以谓夫上所以求下者,为其能左右吾治而已,岂系夫势之可以致人哉!
一日仕于朝廷,则利不足以动心,而义至于得已。
上揆天下以道,类其材而为之,使平水土者必以为司空,播百谷者必以为后稷
于是人奋有为之心,而上又济之以悃悃不懈之意,淬濯磨砺,以新其器。
虽一时之人有不待劝禁以宿功,然而以天下万世为之法度。
于是继之以九载考绩之政,幽明无以廋其实,而加之以黜陟,民卒心服,而赏罚始足以为其劝禁也。
孟子曰「天下心服而王者」,此之谓也。
此其所以士之处者笃于自治,而仕者能称其官也。
策曰:「当是之时,百度修而万事理,故上下富足,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
施及鸟兽草木,皆遂其性,至于蛮夷附焉」。
所谓百度修而万事理者,盖尽得其人而为之用,君臣推躬行之实于困任原省之际。
受田以耕,财生于人而用不浮于财,族坟墓,黜朋友,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行役以时而无征伐役役之勤,仓廪有蓄而无饥馑流亡之患,养生丧死皆尽其理。
此所以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也。
下至于鸟兽草木之微,毕为之纲纪。
不麛不卵,不刳胎,不覆巢。
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
豺祭兽,然后田猎、斧斤以时入山林。
以圣人之心,仁民而爱物,不忍深揃血气之类,然而皮革栋宇必资于鸟兽草木,杀之不以时,费之不以节,则物屈而不能赡人之用。
此圣人所以仁于爱天下之物,而智于养天下之财。
故《鸳鸯》之诗称「明王交万物有道」,而《鱼丽》美其「能备礼」也。
《书》曰:「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德修于内者,未尝诎于外也。
虽然,德修而无其政,则亦不定以持久为。
夫夷狄之鸷,而俗唯骑射之事。
然中国什伍其民,而天下之农尽为之兵,族有正,党有师,而天下之吏尽为之将目。
男子之仕,举弧矢于门,而示其必有事于四方。
会同宴饮,未尝无射,而又教之为庠序之艺。
士之举也,行同能耦,则又以射别之。
俗之所薰,人自致好,又况利诱其后,而实足以捍患于身。
以夷狄之长,而当中国之备,不待教而胜负之势已决矣。
虽然,犹以为未也。
疆埸之守尽择其人,而教之渐磨,士能死制,接之以恺悌之诚,而聘之以忠信之使。
自非鸟兽之不可驯,则孰敢无名以震中国,而自抵覆巢披鷇之祸哉!
此先王所由之术也。
自先王之泽竭,而秦尽黜其为治之迹,所以后之有天下者,患先王之道难行。
而书之所存者,盖其略也,漂漂以逐波澜之馀,而不穷其源,此所以遗意尝汩于传注之说。
窃尝以谓因其迹而求之以理,夫何远哉?
然而有其德兼其势,欲为而不能速其效,孟子所以谓「文王百里之起为难」也。
自唐隳其业,而海内壤裂疆分,凡五十载,而正朔始一于宋。
盖元元厌难,愁祸假息日月,而天诱太祖太宗神武,洗沐九州,以传四圣,帖然百年之中,而四圣求理之意,无一日之懈。
以夫文武之忧勤,遗太平于子孙,世才几传,而康王已有晏朝之刺,由是而知今日之隆,可谓轶于前世矣。
宜乎颂功神明,以示无极。
而策曰:「士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至于举选甚弊,而百职未修。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鸟兽草木未遂其性,蛮夷戎狄至勤于禦备之策。
其不能方古者何欤」?
此诚至虑者之所宜諰諰以忧也。
窃以谓古之欲有为者必于其始视其时之何如,救之常以何术,虑熟于己,谋熟于人,然后出号令,行政事。
所以治有体而功有诚,如夏、商、周、质、文迭相为救也。
其下至于齐桓之用管夷吾秦孝公之用商鞅,尤且反复咨诹,不疑于心,然后措之于事,故随其体之浅深而见效也。
窃敢妄议今朝廷之所尚者,何也?
陶冶之俗宜出朝廷,而今则不然也。
庠序虽设而家自有师,以口耳诵听、章句文辞之能,来应有司,而未尝核其行义。
虽有保任之状,一切文具而已,高爵隆名毕取于此。
虽卓荦之贤,固不乏于用,而侥倖以得者多矣。
令一有之,尚足以起妄进之心,况其多乎!
此所以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也。
茂才进士试之以策论,绪馀犹及古今之治乱,然已不足以得士矣,又况明法之类乎!
不唯无补,而又有害也。
所谓百职之不修者,盖始所以得仕之时,自廊庙以至管库,未赏试其为政之能。
已仕而使之以一人之材而尽阅百职之治,盖舜之命九官,而夔不可代伯夷之典礼,况以夫陶冶所及之人,而必欲贤于九官乎。
虽有考绩之文,自非罪入于吏议者,四岁一迁其官,未尝核其实也,然则孰不养交安禄以幸迁乎?
管子曰:「使人于不争之官,各长其所长也」。
扬子曰:「真不真,伪不伪,则政不核」。
无乃反于是欤?
所谓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者,窃以为今之于生财既失其本,而理财之方又未尽也。
夫天下之衣食赋役,毕出于农,朝廷所以闵农之意甚笃,而加吏以劝农之名。
虽然,不设法使吏有以守,而徒加之以名,未见其得也。
盖变俗之荣辱,必自朝廷能使人荣于力本,而以兼并为辱。
财赡于用,今豪宗大姓跨阡陌以售田,而操耒耜机杼之氓隶乐岁不厌于糠籺,是果能操荣辱之实乎?
吏非诏令之督责,而视田之可兴者不以缀心,九谷之利于墟莽,而遏千里之灌于污潴,惮须臾之劳,而遗万世之利者多矣,此其失生财之本也。
室庐器用,嫁娶葬送,不严其等杀,而闾巷之黔首侈于王公。
工商无奇伎淫巧之禁,而用物常诎于异物。
朝廷虽丁宁,欲以俭率海内,而有司裁费者又不臻其要。
盖闻「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以俭救奢,此盛德之举也。
宜择群臣熟讲裁费之实,而法自禁中断之以必,则俗可易也。
贾谊文帝绨袍革舄,而富人屋墙被文绣,范宏之论晋武帝焚雉头之裘,而天下奢侈逾甚,虽有良心,而法制不立也。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轻于抵罪者,不出于是乎?
所谓鸟兽草木未遂其性,蛮夷戎狄至于勤禦备之策者,盖先王之法度既诎,而人且有失其性者,又况其下乎!
虽然,以百年之承平,生息蕃衍,所以用于人之物,宜有以爱养之。
今徒禁其一时之暴殄,而禁未必行。
至于长林荒翳。
千寻之才,大蔽牛马,伐不以时,而仅馀于槎蘖。
嗟夫,薮牧养蕃鸟兽,虞衡作山泽之材,此先王之政,而今皆无其官。
使平民擅薮牧山泽而有侥倖之利,岂均无贫之意哉!
至于所谓蛮夷戎狄之勤禦备者,其渐以此也。
而今之为中国患者,特西北二虏而已。
捐数十万之赂以啖其无厌之求,尤敢崛强以嫚文告。
切以为彼敢为此,乃天所以激吾中国求理之意,传曰「请释楚以为外惧」者是也。
茍朝廷警戒以新其治,使至于圣人内外无患,岂不韪欤?
策曰:「放于古而不迂,近于今而不卑」。
切以为孟子曰「为政不因先王之道者,可谓智乎」,盖因其道者,非谓迹也,以尧舜之道一也,而时之相去近也。
舜因巡守,改修其五礼。
迹有先后之异,不害其为稽古也。
若夫井田不可以一朝复,力本以生财,而租庸之法庶乎其可也。
置学校以教士,革举选以求材,因能使人,而考功罪以实,上示之以好恶,而变其希世茍且之俗,为之以渐,而劝禁有其效,率其下安,谨守而力行之,则先王之道有不尽复乎?
虽然,在乎一其心而已矣,故伊尹曰「一哉王心」者,此也。
孔子语为邦曰「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盖先王之道有本末,治人行己,至于礼乐极矣。
舜之任官,伯夷以乐教胄子,而任伯翳治鸟兽草木之后。
仲尼七十子之间,而唯语颜子以礼乐。
虽然,当周之文敝,思救之以质,于是喟然叹曰「吾用之则从」,《先进》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而于此唯许颜子以礼乐也。
然行其意谨其数,本末不可以相舍也,各因其时而已矣。
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扬子曰:「玉帛不分,钟鼓不云,吾无以见圣人矣」。
此其意也。
然则,以今日言之,能尽治人之实如虞舜之时,则商辂、周冕、《韶舞》之议也,固有待焉。
朴陋不足以称下问。
商君列传赞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
商君者。用于孝公。制其法而秦给。御其谋而魏败。封邑未居。轘刑以及。呜乎。商君之匡秦。虽不必尽是。然亦至矣。太史贬之过实。非以欺公子邛刑公孙虔拒杜挚之说者乎。然有一事。亦足救斯非也。余悲商君忠而受刑。因重述其行事以赞曰。
商君之于孝公也一二见。孝公不悟其说。
非皇王之道行之难不及其身者乎。斯公之罪也。
商君有心于是道。不亦多乎。
商君一二说孝公行之。商君必为阿衡矣。
呜乎。卒以苛令特用。
自蒙于僇。悲夫。
镇江刘节使启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二、《鸿庆居士文集》卷一四
伏审斋坛授钺,莫府建旄,阃寄方隆,国势增重。
切惟将相安危之系,良以君臣会合之难。
高帝嫚儒,而陆贾陈诗书之言;
孝公图霸,而卫鞅谈帝王之道
鬻冠适越,挟瑟求齐。
据鞍拊两髀而惊,操纸感二毛而赋。
丹心犹在,悼岁月之不留;
华发半空,怅功名之已晚。
恭惟某官著节艰难之际,奋身徒步之中。
始悟意于一言,遂收功于百战。
黄麻诞告,皂纛前驱。
草木知名,江山改色。
逢辰若此,振古无伦。
孰云千八百诸侯之多,见谓三十六英雄之冠。
方修庆牍,首坠诲函。
随珠分照乘之光,为赐厚矣;
燕石论投瓜之报,何愧如之!
感佩之深,名言莫究。
吕氏春秋序 东汉 · 高诱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七
吕不韦者,濮阳人也,为阳翟之富贾,家累千金。
秦昭襄王者,孝公之曾孙,惠文王之孙,武烈王之子也。
太子死,以庶子安国君柱为太子
柱有子二十馀人。
所幸妃号曰华阳夫人,无子。
安国君庶子名楚,其母曰夏姬,不甚得幸。
令楚质于赵,而不能顾质,数东攻赵,赵不礼楚。
不韦贾于邯郸,见之曰:「此奇货也,不可失」。
乃见楚曰:「吾能大子之门」。
楚曰:「何不大君之门,乃大吾之门邪」?
不韦曰:「子不知也。
吾门待子门大而大之」。
楚默幸之。
不韦曰:「昭襄王老矣,而安国君太子
窃闻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
请以千金为子西行,事安国君,令立子为适嗣」。
不韦乃以宝玩珍物献华阳夫人,因言楚之贤,以夫人为天母,日夜涕泣思夫人与太子
夫人大喜,言于安国君
于是立楚为适嗣,华阳夫人以为己子,使不韦傅之。
不韦邯郸,已有身。
楚见,说之,遂献其至楚所,生男,名之曰正,楚立之为夫人。
昭襄王薨,太子安国君立,华阳夫人为后,楚为太子
安国君立一年薨,谥为孝文王
子楚立,是为庄襄王,以不韦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庄襄王立三年而薨,太子正立,是为秦始皇帝,尊不韦相国,号称仲父
不韦乃集儒书,使著其所闻,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馀万言,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名为《吕氏春秋》,暴之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有能增损一字者,与千金。
时人无能增损者。
诱以为时人非不能也,盖惮相国,畏其势耳。
然此书所尚,以道德为标的,以无为为纲纪,以忠义为品式,以公方为检格,与孟轲、孙卿、淮南、扬雄相表里也,是以著在录略。
诱正《孟子章句》,作《淮南》、《孝经》解毕讫,家有此书,寻绎案省,大出诸子之右。
既有脱误,小儒又以私意改定,犹虑傅义失其本真,少能详之,故复依先儒旧训,辄乃为之解焉,以述古儒之旨,凡十七万三千五十四言。
若有纰缪不经,后之君子断而裁之,比其义焉(《吕氏春秋》元刊本。)
东平集序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六、《鸿庆居士文集》卷三○
观文殿学士东平吕公,以学政事被遇神宗皇帝熙宁元丰间,进居从官大臣之列,魁垒硕大,尊显三朝,十直殿庐,四易旄节,奇庞福艾,独殿诸老,享寿八十,薨于赐第,终始大节,具载国史,而平生所为赋、颂、铭、碑、制诰、册命、书奏、议论之数十万言藏于家,凡若干卷,号《东平公集》。
方是时也,海内乂安,二三大臣或操法令以断天下事,而稽古不至秦汉以上。
天子慨然振千岁积坏之蛊,以追迹二帝三王之治,尊经崇儒,宗王贱霸,张皇大中,不杂他道,一代弥文,炳炳煌煌,皆诗书礼乐仁义之实,而左右前后之臣非通经学古、鸿文大手笔、足以润色太平者,皆不能称其位。
公自远方召见,擢侍讲帷,掌内外制,繇三司使遂跻丞辅,魁名硕实,为世大儒,一时学士大夫慕其风声,奔走谈说,以不及为恐。
余读其书,然后知公遭遇之盛,所谓百世一君,千载一时,殆非偶然者也。
自六经之道熄,而百子各自为宗,怪奇可喜之论杂出于其间,而六代弦之器、雅颂之音,已不接于世俗之耳目。
张释之固无甚高论,文帝犹曰卑之;
秦孝公闻帝王之道,三日而无所见焉。
士中有所挟者,莫不欲夸见所长,驰骋一世,以就功名,而流落不遇,伏岩穴以死,无足怪者。
惟公亲逢圣主,明道术于绝学之后,续微言于将坠之馀,志合言行,应期而出,不数年遂参大政
谋谟讽议,劝讲论思,典册施诸朝廷,乐歌荐之郊庙。
扶衰救敝,尊主庇民之言;
丰财裕德,治兵禦戎之策。
弥缝政事之体不胶于古,推原道德之旨不悖于今。
声气相求,风动云兴,如龙吟虎啸,如凤鸣高冈之上也。
辞严义密,追古作者,如弹虞氏之琴,如鼓清庙之瑟,一唱而三叹也。
大音希声,震越煇煌,如钧天之奏,撞千石之钟,振万古之簴也。
公之文章用于当世,传于后觉。
此非所谓百世一君、千载一时者乎?
虽然,公以大臣践历中外四十年,尝一斥建安,再贬宣城,而辞气浩然,折而不衰,至一觞一咏,戏语弄翰,率然而作,未尝少贬以就俗。
根极理要,一本于经义,非玩志于文辞,以徇人耳目之观美而已也。
神宗称公性与道契为词宗,赐札一传,天下颂之,岂不信矣乎!
公之曾孙右通直郎靖,遭建炎兵火焚庐之祸,徙家晋陵,始从余游。
一日,出公遗稿,请余叙而识之。
某为书生时,诵习公文,知敬慕公,至于今老矣,傥得以姓名托于公文之次,岂非区区之愿也欤!
公所著书,又有《孝经、论语注解》、《周易大传》、《尚书、周礼义《、》毛诗集传》、《注老子道德经》、《庄子内篇》凡若干卷,皆不列于此,而《注庄子》方盛行于世。
公讳惠卿字吉甫,爵东平郡云。
王道之端如何论 南宋 · 李瓘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五、《论学绳尺》卷一○
论曰:于君心之初而决其几,则纯乎一天理矣。
盖天下之事莫不有初,亦莫不有几。
初者,几之所伏也。
物初而美几,则美恶判焉;
人初而善几,则善利界焉;
心初而纯几,则纯驳分焉。
其几最可畏也,亦在乎审其初而已。
英明之主出,而作新万物,此世道之一初也,亦君心之一初也。
于斯时也,而且求其为治之端,是其几未失也。
善告君者,首以大公至正之道而入其心,苟非出于是者,则不敢以陈于前,使吾君于其几之善者而行之,则纯乎王而不杂乎伯,纯乎理而不杂乎欲,常如此心之初矣。
然则仲舒武帝初年,特举王道之端以为告,而绝口不言霸,岂非王道纯乎天理也?
端者,决其几于君心之初乎!
王道之端如何?
请申之。
道在天地间,亦一阴阳之气尔。
而人主之新政,则又混元立极之时也。
然天地其有初乎,开天地之初者固今日;
阴阳其有几乎,决阴阳之几者亦今日。
何谓初?
《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是也。
何谓几?
《易》曰「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是已。
夫当资始之元,而求先见之吉,非王道之端在是乎?
此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义不谋其利者,每于理欲纯驳未分之初,而首以是几告其君也。
何则?
初如日之方旦,几则有明晦之候;
初如泉之始达,几则有清浊之分;
初如车之发轫,几则有正邪之岐。
君心其一太极之初也,迨夫万事出,善恶分,则其道有纯驳之判,此其几岂不大可畏哉!
商君秦孝公强国之初年,而投以三变之术,终以误秦于异日者,此几也。
董公汉高帝创业之初年,而教以仁义之说,终以开汉四百年者,亦此几也。
微哉几乎!
其始也毫发相去,其终也天地辽绝,可不早辨于其初乎!
仲舒举其端以告武帝,独于王道拳拳焉,是亦几善之说也。
斯道也,何道也?
自人心道心之几一决于十六字之间,而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周公,率是道也。
彼齐、晋数君,管、晏诸子,与夫苏、张、申、韩者流,其言则功利,其术则纵横,其所谓道,非吾之所谓道也。
欲闻大道之要,亦尝有志于此矣。
抑不知之所谓道者果何道欤?
观其初年,举贤良则与禹之吁俊同,求直言则与汤之从谏同,奉高年则与文之养老同,此时此心,可以王矣,然王伯之分,一间相去,理欲界限,其隔几何!
二者之端,苟有所未决,则其几真可畏也。
仲舒言道而必归之王,言王道而必谓之端,是端也,其初也,亦其几也。
故于两端之间,择其几之善者而告之,曰正心则邪气不得干,曰任德则刑罚所当后,曰体元以居正,则不可不谨其始。
正心也,任德也,体元以居正也,皆王者之道也。
此其端亦大矣。
使也于此而决其几,常正心,常任德,常体元居正,毋初以仁义而终以功利,毋初以道德而终以权谋,毋初以正论而终以邪说,则之心纯乎天理,而汉之治亦纯乎三代,又何有末年之事!
虽然,亦在乎所学何如耳。
六经,道之寄也,使之表章,于《诗》而必知正始,于《春秋》而必知为元,于《中庸》而必知造端,非苟知之,亦允蹈之,则尧舜之道可至也,而况于王。
抑当时师友渊源如董仲舒一人者,真王佐才也,傥使之终身劝学于武帝之侧,则舒其伊、吕乎,其汤、文乎。
吁!
谨论。
杂说二 其三 刘高尚 宋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八、《太仓稊米集》卷五○、《梁溪漫志》卷九一
高尚处士者,汾州安定人也。
姓刘氏,家世为农。
处士生九岁,食而不肉,后稍不言,问以事则书而对。
其为语初若不易知,已而辄验。
家人甚异之,为筑别室以居。
久之,声闻京师徽宗皇帝三使人往聘之,辞疾不奉诏。
宣和间,朝廷赐号高尚处士,而建观以聚其徒,且因以其号为名焉
靖康之扰,棣人白其守,使迎先生
守为具安车以邀之,不至。
一日,弃滨而来,滨人大恐。
二日滨州兵叛,屠其城,肆掠千里。
先生在棣,棣人喜其来。
太守为扫邮传以舍之,供帐甚具。
先生见之笑而去,乃即城隅治舍水傍。
滨人持金帛携室家以就其庐者,往往笑之。
既而敌大至,城且陷,人之死于兵者以万数,而火不及其居,就之者果赖以免。
敌人见先生皆下马罗拜,不敢入其里。
呜呼,其亦异矣!
余曩在京师时,闻其事甚著,后二十馀年官钱塘,始识左从事郎王复字兴周东平人,尝与先生之弟游,得其事甚详,为余言之如此。
其后濡须人王之道彦猷知余得先生之事于兴周,乃谓余曰:「子固知先生之事而未闻先生之言也。
先生之言曰:『世之人以嗜欲杀身,以货财杀子孙,以政事杀人,以学术文章杀天下后世』」。
余谓彦猷:此佛、菩萨、老聃、庄周之徒所以救溺起死还真之论,岂区区为世俗言语文章者所能至哉!
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
至于衽席之上,饮食之间,其祸有甚于畏涂者而不知戒,则是终不知嗜欲之能杀身矣。
黩货之士,食厚禄而取民财,虽危亡之祸仅免其身,而千金之产不足以供不肖子一醉之费。
人祸天殃不在其身而在其后,则货财岂不足以杀其子孙哉?
秦自商鞅之事孝公,始用刑名,而李斯之事始皇赵高之事二世皆以是道。
百年之间,天下之人不死于刑则死于兵,盖不知其几千百万。
桑弘羊开利说以中主欲,不过欲自售一身而已。
祸流后世,至唐宇文融、皇甫镈之徒皆用其说以取尊位,而天下自是数蒙诛求之祸,其杀人固无异于以梃与刃。
行政之弊一至于是,岂不痛哉!
昔人有欲注《周易》与《本草》者,或劝其注《本草》,曰:注《本草》误不过杀一人,注《周易》而误则其祸道也大矣。
不然,孟子之辟杨、墨,子云之诋谶,韩退之之斥佛、老,其忧天下后世之意何其深且切哉!
后世断章折句、背正失理之学兴,其徒从而和之,更相标榜,迭相师授,以盗名声而取富贵,寖不可救,此是徵之往事而然,非验之后世也。
某闻先生之言,尝私窃以为嗜欲之杀身,财货之杀孙子,与夫政事之杀人,三者人犹得而知之。
若夫学问文章之杀天下后世,则周公、孔子之言也。
先生农家子,未尝读书事师而有是言,岂人中之知道者乎?
此与夫熊经鸟申吐故纳新,区区积岁月之功而欲著名于仙籍者固有间矣。
太学中谣五首(见陶渊明集。) 其五 八厨(《后汉书》无刘翊。有刘儒。○《后汉书》党锢传序。《诗纪》八。《御览》四百六十五略引袁山松书、六百九十三略引古今善言。) 魏晋 · 无名氏
海内贤智王伯义。海内修整蕃嘉景。
海内贞良秦平王。海内珍奇胡母季皮
海内光光刘子相。海内依怙王文祖。
海内严恪张孟卓。海内清明度博平荆州刺史山阳湖陆度尚字博平。)
《齐民要术》序 北魏 · 贾思协
 出处:全后魏文卷三十九
盖神农为耒耜,以利天下。
尧命四子,敬授民时。
舜命后稷,食为政首。
禹制土田,万国作乂。
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
管子曰:一农不耕,民有饥者;
一女不织,民有寒者。
仓廪实,知礼节;
衣食足,知荣辱
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
传曰:人生在勤,勤则不匮。
语曰:力能胜贫,谨能胜祸。
盖言勤力可以不贫,谨身可以避祸。
李悝魏文侯作尽地利之教,国以富强;
秦孝公商君急耕战之赏,倾夺邻国而雄诸侯。
《淮南子》曰:圣人不耻身之贱也,愧道之不行也。
不忧命之长短,而忧百姓之穷。
是故禹为治水,以身解于阳旰之河。
汤由苦旱,以身祷于桑林之祭。
神农憔悴,尧瘦癯,舜黎黑,禹胼胝,由此观之,则圣人之忧劳百姓亦甚矣。
故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四肢不勤,思虑不用,而事治求赡者,未之闻也。
故田者不强,囷仓不盈。
将相不强,功烈不成。
仲长子曰:天为之时,而我不农,谷亦不可得而取之。
春至焉,时雨降焉,始之耕田,终之簠簋。
惰者釜之,勤者钟之,矧夫不为而尚乎食也哉?
谯子曰:朝发而夕异宿,勤则莱盈倾筐。
且苟有羽毛,不织不衣,不能茹草饮水,不耕不食,安可以不自力哉?
晁错曰:圣王在上,而或不冻不饥者,非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飧,不待甘旨。
饥寒至身,不顾廉耻。
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
夫腹饥不得食,体寒不得衣,慈母不能保其子,君亦安得以有民?
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
粟米,布帛,一日不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刘陶曰: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
陈思王曰:寒者不贪尺玉而思裋褐,饥者不愿千金而美一食。
千金尺玉至贵,而不若一食裋褐之恶者,物时有所急也。
诚哉言乎!
神农、仓颉,圣人者也,其于事也,有所不能矣。
赵过始为牛耕,实胜耒耜之利;
蔡伦立意造纸,岂方缣牍之烦;
耿寿昌之常平仓,桑弘羊之均输法,益国利民,不朽之术也。
谚曰:智如禹汤,不如常耕。
是以樊迟,请学稼。
孔子答曰:吾不如老农。
然则圣贤之智,犹有所未达,而况于凡庸者乎?
猗顿鲁穷士,闻陶朱公富,问术焉,告之曰:欲速富,畜五㹀。
乃畜牛羊,子息万计。
九真庐江,不知牛耕,每致困乏;
任延王景乃令铸作田器,教之垦辟,岁岁开广,百姓充给。
敦煌不晓作耧犁,及种,人牛功力既费,而收谷更少。
皇甫隆乃教作耧犁,所省佣力过半,得谷加五。
敦煌俗妇女作裙,挛缩如羊肠,用布一匹,又禁改之,所省复不赀。
茨充桂阳,俗不种桑,无蚕织丝麻之利,类皆以麻枲头贮衣。
惰窳少粗履,足多剖裂血出,盛冬皆然火燎炙
充教民益种桑柘,养蚕织履。
种苎麻。
数年之间,大赖其利,衣履温暖。
江南蚕织履,皆充之教也。
五原土宜麻枲,而俗不知绩织。
民冬月无衣,积细草卧其中,见吏则衣草而出。
崔实为作纺绩织衽之具以教,民得免寒苦,安在不教乎?
黄霸颍川,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以赡鳏寡贫穷者。
及务耕桑节用,殖财种树。
鳏寡孤独,有死无以葬者,乡部书言,具为区处。
某所大木,可以为棺,某亭豚子,可以为祭,吏往皆如言。
龚遂渤海,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株,百本,五十本,一畦,家二母彘五母鸡。
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
曰何如带牛佩犊,春夏不得不趣田亩,秋冬课收敛,益畜果实菱芡,吏民皆富实。
召信臣南阳,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
躬勤耕农,出入阡陌,止舍乡亭,稀有安居。
时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起水门提关凡数十处,以广溉灌,民得其利,畜积有馀。
禁止嫁娶送终奢靡,务出于俭约。
郡中莫不耕稼力田,吏民亲爱信臣号曰召父
童恢不其,率民养一猪,雌鸡四头,以供祭祀,买棺木。
颜裴为京兆,乃令整阡陌,树桑果
又课以闲月取材,使得转相告戒,教匠作车。
又课民无牛者令畜猪,投贵时卖以买牛。
始者民以为烦,一二年间,家丁车大牛,整顿丰足
王丹家累千金,好施与周人之急。
每岁时后,察其强力收多者,辄历载酒肴,从而劳之,便于田头树下饮食劝勉之,因留其馀肴而去。
其惰者独不见劳,各自耻不能致,其后无不力田者,聚落以致殷富。
杜畿河东,课劝耕桑,民畜㹀牛草马,下逮鸡豚,皆有章程,家家丰实。
此等岂好为顿扰而轻费损哉?
盖以庸人之性,率之则自力,纵之则惰窳耳。
故仲长子曰:丛林之下,为仓庾之坻,鱼鳖之堀,为耕稼之场者,此君长所用心也。
是以太公封而斥卤播嘉谷,郑白成而关中无饥年。
盖食鱼鳖而薮泽之形可见,观草木而肥𫭪之势可知。
又曰:稼穑不修,桑果不茂,畜产不肥,鞭之可也。
柂落不完,垣墙不牢,埽除不净,笞之可也。
此督课之方也。
且天子亲耕,皇后亲蚕,况夫田父而怀窳惰乎?
李衡武陵龙阳泛洲上作宅,种甘橘千树。
临卒敕儿曰: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可足用矣。
吴末甘橘成,岁得绢数千匹,恒称太史公所谓江陵千树千户侯等者也。
樊重欲作器物,先种梓漆,时人嗤之。
然积以岁月,皆得其用。
向之笑者,咸求假焉。
此种植之不可已也。
谚曰:一年之计,莫如种谷;
十年之计,莫如树木。
此之谓也。
《书》曰:「稼穑之艰难」。
《孝经》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
《论语》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汉文帝曰:「朕为天下守财矣,安敢妄用哉」!
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
然则家犹国,国犹家,是以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其义一也。
夫财货之生,既艰难矣,用之又无节,凡人之性,好懒惰矣。
率之又不笃,加以政令失所,水旱为灾,一谷不登,胔腐相继,古今同患,所不能止也。
嗟乎!
且饥者有过甚之愿,渴者有兼量之情。
既饱而后轻食,既暖而后轻衣。
或由年谷丰穰而忽于蓄积,或由布帛优赡而轻于施与,穷窘之来,所由有渐。
故管子曰:桀有天下,而用不足;
汤有七十里,而用有馀。
天非独为汤雨菽粟也,盖言用之以节。
仲长子曰:鲍鱼之肆,不自以气为臭;
四夷之人,不自以食为异;
生习然也。
居积习之中,见生然之事,孰自知也,何异中之虫而不知蓝之甘乎?
采捃经传,爰及歌谣,询之老成,验之行事,起自耕农,终于醯醢。
资生之业,靡不毕书,号曰《齐民要术》,凡九十二篇,分为十卷,卷首皆有目录。
于文虽烦,寻览差易。
其有五谷果蓏,非中国所者,存其名目而已。
种植之法,盖无闻焉。
舍本逐末,贤哲所非,日富岁贫,饥寒之渐。
故商贾之事,阙而不录。
花草之流,可以悦目,徒有春华,而无秋实,匹诸浮伪,盖不足存。
鄙意晓示家童,未敢闻之有识,故丁宁周至,言提其耳
每事指斥,不尚浮辞,览者无或嗤焉。
贾思协序。
答宾劳1120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三、《梁溪集》卷一五八
宾劳主人曰:「盖闻士生于世,不逢则已,苟逢其时,则必下收众誉,上结主知。
舒翘扬英,发策吐奇。
随势如转圜,应变如发机。
默于所当默,为于所当为。
服冕乘轩,衣绣执圭。
泽被九族,荣耀一时。
今子奋身寒苦,遭世隆昌。
历金门,上玉堂,载笔螭坳,日侍清光。
曾不能结舌钳口,循默自守,功名富贵,计日可取。
顾乃犯忌触讳,志阔论疏,效长孺之妄发,类平仲之退趋。
幸蒙宽恩,薄谪坤隅。
倥偬筦库,沈迷簿书
曾不愧悔,色泽肤腴。
何其谋身之拙,而执心之愚乎?
子殆病矣,我其劳诸」。
主人隐几,冁然笑而答之曰:「若子之言,无自而可。
我将劳子,而子有何劳于我也?
尊尊而君,卑卑而臣,君臣之义,人之大伦。
袭爵履位,上下以际,各尽其道,非相为赐。
故献言而计效者臣也,听言而出治者君也。
忠臣不避死以立节,志士不求生以害仁。
知致其在我者而已,及其成功则天也。
昔者吕望兴周于屠钓,伊尹干汤以鼎俎。
宁戚悦齐桓于饭牛,百里奚秦穆公五羖
冯唐以立谈而感文,千秋以片言而悟武。
马周由草茅而合太宗,娄敬脱挽辂而说高祖
收功当年,垂誉千古。
今予人虽微而屡蒙于擢用,位虽卑而接武于侍从
与闻国论,职书言动。
傥遇事而缄默,恋爵禄之荣宠,虽保身之计得,将获罪于天之是恐。
观于古人,槩可考焉。
舜命臣以弼违,孔立教于犯颜。
设官以诏美而谏恶,轲著书以陈善而责难。
西旅贡獒而召保训,太庙纳鼎而臧孙言。
其骤谏如赵盾,其强谏如鬻拳
时运而往,风流犹传。
或伏蒲以移晷,或还笏而归田。
上足可蹑,帝裾可牵。
或额叩于龙墀,或血污于车轮。
斧钺在后,鼎镬在前。
咸蹈祸而无悔,岂邀福于未然。
前者仆矣,后者继旃。
轻一死于鸿毛,安天下于泰山
故能使当世之主,勉强以听,感动而悛,或藏断罟以志良谂,或存折槛以旌直臣。
是以士颇得行其道而振其气,虽匹夫之贱而有所伸,虽万乘之尊而有所畏。
卫先王之正道,立天下之公议。
底生民之大福,为社稷之长计,夫然后士为可贵也。
今则不然,上有仁圣愿治之君,下无骨鲠敢言之臣。
其旷大之度,宽隆之德,天覆地载,海涵春泽。
假狂妄之或闻,罪不过于黜谪,靡闻抗论危言之士诛戮以窜殛也。
而士咸伈伈睍睍,拘拘戚戚。
取容媕阿,拟步踧踖。
翕肩蓄缩,卷舌噤默。
观时低昂,逐势反侧。
保宠禄以饕富贵,其视天下漠然,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
譬犹仗下之马,韝上之鹰,饱毛血而不搏,饫刍豆而不鸣。
俗日益媮,士日益轻,其何以功利社稷而纪纲朝廷乎?
今子惜我以功名富贵之失,病我以筦库簿书之繁,以此见劳,又或不然。
展禽之仁,三仕而三黜;
仲尼之圣,委吏而乘田。
鲁连抗志于蹈海,仲子辞荣而灌园。
子云不能汲汲而执戟,望之不肯碌碌而抱关。
士各有志,语不同年。
以此易彼,未知孰贤。
予虽负于罪戾,犹得齿于官联。
职事粗办,逸居饱餐。
入则左图而右史,出则前溪而后山。
从吾所好,其何适而不安也。
且予闻之:天回地游,日居月诸,尘迹俯仰,急景须臾。
蔼驰空之野马,忽过隙之白驹,旅浮生于万世,寄眇质于八区。
守满堂之金玉,眷强名之妻孥。
节概不立,道义缺如。
自昔富贵而磨灭者,不知其几何,咸梗莽而丘墟。
方窃窃然自以为智,不亦愚乎?
且夫祸福倚伏,变化杳冥,震荡回薄,未尝暂停。
之摇落,为之敷荣;
之凛冽,为之歊蒸。
霁极则雨兮,晦极则明;
剥终则贲兮,否终则倾。
管仲射钩兮卒为仲父傅说胥靡兮乃相武丁
体道出处,因时止行,穷非我病,达非我荣。
虽死生不足以动心,又何富贵之与功名?
抑又闻之:道贵常虚,物禁太盛。
富为怨府,贵为祸柄。
隙不在大,力难久胜。
德裕衅兆于奉策,霍氏祸萌于骖乘。
与其一跌而赤族,曷若退居閒处,乐天而知命。
予方筑室山林,买舟江湖,冀蒙贷宥,得归故庐。
惠山之泉石,友梁溪之龟鱼。
圃有松竹,几有诗书。
晚食当肉,安步当车。
玩意寂寞,游心物初。
以此终身,又安知荣辱利害之所如也!
若夫方朔以滑稽而玩世,钦明以奸谀而托儒。
主父愿烹于五鼎,伯伦寄傲于一壶。
商鞅挟三策以钻孝公终军请长缨而系匈奴
韩非立言于《五蠹》、《孤愤》之苏秦励志于捭阖揣摩之书。
仆诚不能与数子者并,故默然独守吾之拙愚」。
预备志序 其二 事宜志序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七
《易》曰:「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
夫事业之措于天下,亦贵于变而通之以尽利,不失时宜而已。
况乎遭非常之故,而可以常法待之哉!
祖宗削平僣乱,混一区宇,监唐之弊而销藩镇之权,出治以文而偃天下之武,典章文物之所布,纲纪号令之所施,固足以维国势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
至于崇宁大观宣和之间,宰辅非人,托绍述之名,为保宠之术,耗蠹邦财,斩刈民力,士风益坏,军政不修,败欢盟,结边衅。
宣和之末,天下之弊极矣,故夷狄得以乘其间以陵中国,直犯京阙,初无藩篱。
赖渊圣皇帝新即大位,人心欣戴,同力固守,贼以退师,是宜朝廷之上一德协心,略他故而以治兵防边为急务也。
奈何狃于承平偷惰苟且之风,恬不加恤,议论规画稍越故常,则阻难排抑,不得施行,而怀奸希进者又从而密谮而巧诋之,以是为非,变白为黑,惑乱人主之听,更相倾陷,以取宠禄,又甚于崇、观、宣、政之时
其意以为虏骑必不深入,藉使深入,不过割地厚赂而已。
遂使金人无所忌惮,一岁之内再围帝城,君父播迁,生灵涂炭,朝廷号令半年不闻,四方盗贼所至蜂起。
岂非胶柱鼓瑟,不知通变,小人之祸至于此哉!
以今日而望去年,则人情国势其不相侔,何啻数十百倍!
然而犹有可为者,祖宗德泽在人者深,天下士民未有离志。
京城之故出于夷狄,而非出于中原;
州县之盗出于溃兵,而非出于民庶。
诚能观今之势,度事之宜,收士用,安民心,选任将帅,整治军旅,枕戈尝胆,励勾践之心,布衣帛冠,行卫文之政,则恢复宗社,保全边疆,以报不共戴天之雠,以雪振古所无之耻,有不难也。
少康以一旅之众灭浇羿,而祀配天,不失旧物。
光武以数千之卒破寻邑,而克清大憝,致汉中兴。
况我有宋土宇之广,幅员万里,生齿之众,士民犹足用哉?
夫事贵知变,而谋贵先定。
韩信之说高祖以收三秦,卒成垓下之功;
孔明之说刘备以取巴蜀,卒成鼎足之势。
管仲说小白以寄军政,而为五伯长;
商鞅孝公以令必行,而为七国雄。
其谋皆定于始见之时,况欲加于数子者乎?
虽然,任之不专,信之不笃,而使小人得以间之,则虽使伊、周复生,恐亦不能有所补也。
取事之宜于今者,次第而条陈之,以一日之用。
作《事宜志》。
司空徐州刺史侯安都德政碑 陈朝 · 徐陵
 出处:全陈文卷十一
岩岩天柱,大矣周山之峰,桓桓地轴,壮哉昆仑之阜,三光悬而不坠,九土镇以无疆,承乾合德之君,则天体元之后,所以并咨四镇,咸建五臣,业配苍祇,功成寓县。
至于流名雅颂,著美风诗,年代悠然,寂寥无纪,其能继兹歌咏者,司空使君乎!
自文昭武穆,祚土开家,濮水盛其衣簪,荥波分其绪秩,仁义之道,夷门美于大梁,儒雅之风,司徒重于强汉。
自通人许劭,托命于江湖,高士袁忠,寄身于交越,俱违建安之难,独处衡山之阳。
祖天资秀杰,世载雄豪,卓富拟于公侯,班佃必于旌鼓。
光禄大夫,邑里开通德之门,州乡无抗礼之客。
自茫茫禹迹,赫赫宗周,家灭骊戎,国亡夷羿,我高祖武皇帝迎河图于浪泊,括地象于炎洲,南兴涿鹿之师,北问共工之罪,天生宰辅,尧年致白虎之祥,神赐英贤,殷帝感苍龙之杰。
公亦观时伫圣,啸咤风云,跪开黄石之书,高咏玄池之野,沈吟梁甫,自比管仲之才,惆怅华郊,久负伊生之叹。
自羯虏侵华,群蛮纵轶,后皋步之地,四战五达之郊,郡境贤豪,将谋御难,长者佥论,推公主盟,义土雄民,星罗雾集。
公既膺五聘,方启六韬,率是骁徒,仍开岭峤,自大讨潇湘,同兹樊郦,下军违命,上策不宣,败我王师,受拘勍盗。
大陈格于文祖,咸秩具神,率土依风,群灵禀朔。
公亦为令德,天纂之谋,吴帐斯开,卫门无拥,虽复季孙还鲁,随武济河,国庆民欢,相俦匪若,即授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丹阳尹。
光武不尤于冯异穆公深礼于孟明,终报王官之师,遂举咸阳之地,斯乃圣主之宏略,而名臣之远图者焉。
皇帝以陶唐启国,致玉版于河宗,颛顼承家,佐金天于江水,经纶草昧,定鼎之业居多,缔构权舆,断鳌之功相半,固以英声驰于海外,信义感于寰中,主器攸归,当璧斯在。
公于是抗表长信,清宫未央,从亿兆以同心,引公卿而定策,驰轻轩于,軨轕,奉待驾于中都七庙之基,于焉永固,万邦之本,由此克宁,乃授司空南徐州刺史
于是镇之以清静,安之以惠和,望杏敦耕,瞻蒲劝穑,室歌千耦,家喜万钟,陌上成阴,桑中可咏,春鹒始啭,必具笼筐,秋蟀载吟,竟呜机杼,或啸拜灵祝,躬瞻舞雩,去驾拥于风尘,还旌阻于飘沐,京坻岁积,非劳楚堰之泉,仓廪年丰,无用秦渠之水,虽复东过小县,夏逐其轻轮,南渡沧江,秋涛弭其张盖,固不得同年而语矣。
若夫听采民讼,昏晓必通,召引轩棂,躬亲辩决,立受符于前案,无留诺于后曹,接务高城之中,非甘棠之下,欣欣美俗,济济都尘,以贾琮郭贺之风,行建武永平之化,于是州民散骑常侍王玚等拜表宫阙,请扬兹美化,树彼高碑,民欲天从,允彰丝诰,铭曰:
郁郁三象,茫茫九州。
绵天惨珍,浃地虔刘。
赫矣高祖,爰清国雠。
元勋佐命,力牧封侯。
亦既旋归,邦家有晖。
宫亭蠡浦,奋翅高飞。
雷卷劲寇,风行国威。
文身被发,作贡来绥。
我皇纂武,攀号东序
谒渭同周,迎门惟吕。
流矢为暴,搀抢斯举。
喋喋苍黎,危危刀俎。
自我徂征,妖氛克平。
爰驱犬彘,实剪长鲸。
北震巢浦,南俘灌城。
青羌卷介,赤狄兵。
蹈舞难逾,歌谣靡宣。
曰我黎庶,俱祈上玄。
山移两越,海变三田。
公为上相,复倍斯年(《艺文类聚》五十二。)
周故大将军赵公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七
公讳广,字乾归,邵惠公之元孙,豳孝公之长子。
若木拂日,长蛇委天,龙图幕河之光,神鼎连云之气,六辩构字,五运征祥。
是以维岳降神,自天生德,凝脂点漆,日角珠庭
为子则名高五都,为臣则光照千里。
华盖中天之峰,未阶其峻;
虞渊浴日之水,不尽其源。
岁在雕车,年方竹马。
月内桂树,切问能酬;
石上木生,悬思即悟。
年十一,孝公薨。
茕茕在疚,孺慕过礼,泉惊孝水,竹动寒林,三行克宣,八翼斯举。
大周建国,宗子维城,设壝封人分司典命。
开国天水郡食邑二千户
元年,授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其年四月,授都督秦州刺史
孝公久牧汧陇,遗爱在人,今兹见抚,我君之子。
岂独司隶之台,鲍宣累叶;
丞相之府,韦贤重代
二年大将军,方卫青之张幕,册重元勋;
韩信之登坛,荣高独拜
武成元年,迁都督兴梁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刺史
嶓冢导漾,乃济汉之东流;
蔡蒙旅平,实华阳之西极。
其年九月改封蔡国公食邑万户。
地接韩城,关临楚鄣。
户封八县,恩深寇恂之功;
邑启万家,事极曹参之赏。
保定元年,授少司寇
犴户苔生,囹关龠动。
载酒属车,幸无冤气,观囚军府,或听鸣琴。
二年,转守蒲城都督潼关等六防诸军事
其年闰月,迁都督秦、渭等十二州诸军事秦州刺史
公亟牧冀城,频藩陇坻,豪桀敛手,贪残解印。
加以上谷精兵,渔阳噪鼓,北临高柳,南望长榆。
匈奴下马之山,贵相藏酒之谷,莫不远慕威声,遥承风化。
二年,奉诏向甘州皇后
文书手,仲子之归;
纪裂繻来,卿为君逆。
自非名高绝国,威被和邻,岂得称族而行尊君之命。
四年,授柱国大将军
昭阳以功高见用,项梁以名将当官。
以今方之,彼有惭德。
天和三年,授都督陕,虞等八州甘防诸军事陕州刺史
屈产、垂棘,既有灭虢之兵;
王官、羁马,非无绝秦之路。
公以正正鼓旗,闲闲车轨,服叛威边,算无遗策。
但以中外久劳,积斯灾疾,山川则并走群望,宾客则诸侯在门。
是以请谒承明,言归汤沐,方询夏郊之礼,或辩《桑林》之崇祟。
更除秦州刺史,仍袭父爵豳国公
分流之岭未登,晚塞之城空望。
太夫人以公羸瘠,悲泣相守,胸气交冲,奄捐馆舍。
公顿伏苫寝,水浆不入,虽王人劝夺,疮巨愈增,母死于子,子死于亲,慈孝之道,一朝总集。
大渐之辰,春秋二十有九。
四关罢市,三军行哭。
言寻听讼,犹见寒棠;
还顾空营,唯余衰柳。
谥赠某官,礼也。
六年六月归葬于秦州之某原。
玄甲启路,追轸骠骑之功;
龙旂赠行,深悼东平之远。
公亮直惟忠,温恭惟孝,居之仁义,饰以礼乐,风神机警,聪睿精明,有仞于宫墙,无形于喜愠。
《金版》《玉策》之记,枕籍忘疲;
兰叶芝花之图,膏映必举。
碣石秋云,昭阳落月,思风含臆,言泉流吻。
翩翩书记,则阮瑀、陈琳;
荏荏风流,则王濛、谢脁。
语其百发,弓绝于猿吟;
论其百中,敛深于雁阵。
枚乘之望梁苑,不惮弃官,乐毅之求燕路,无辞千里。
至如应变将略,雷电立成;
帷帐谋猷,孙吴暗合,有品藻人伦之志,有清平天下之心。
鹏路忽摧,龙津遂壅。
呜呼哀哉!
太宰早茂三荆,长辞万始,抚养遗孤,连枝同气。
马援之戒兄子,义存谨饬;
王沈之事世叔,情深爱敬。
同德比义,此之谓乎。
乃为铭曰:
御乾从纪,乘离作圣。
白环让德,玄圭受命。
平一地纽,增辉天镜。
蒡荫数数国,前临七政。
地属先登,时逢下武。
玉璜拨乱,金縢光辅。
邘、晋承家,邢、胙土。
波分建木,派流玄沪。
景命寅序,徽猷渊塞。
忠有令图,孝为全德。
山节莅政,桓𡋣守国。
瀚海将临,燕山行勒。
平乐高宴,金华说经。
论儒璧水,观礼明庭。
相风待赋,承露须铭。
乘舟向月,策马随星。
德举克明,能贤允淑。
上将授脤,元戎推毂。
赵失东渔,胡亡南牧。
箭下辽城,泥封函谷。
衮衣频露,丹襜亟卷。
约法情推,繁辞理遣。
盗乌悬察,疑蛇立辨。
人共官园,家同野茧。
籋云推景,转风落仞。
星裂中台,山倾左镇。
夏楹舍爵,殷阶启殡。
𰬪幕躐行,明旌庭引。
秦川直望,陇水分飞。
山河满目,容卫灵归。
陵图石马,车画衮衣。
小山摇落,长林变衰。
凄怆原隰,荒凉宅兆。
树密人稀,山多路小。
十里松城,千年华表
夜台方寂,穷泉无晓(《文苑英华》九百四十八)
辩正论注序 隋末至初唐 · 陈子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十四
盖闻宣尼入梦。十翼之理克彰。
伯阳出关。二篇之义爰著。
或钩深系象。或探赜希夷。
名言之所不宣。阴阳之所不测。
犹能弥纶天地。包括鬼神。
道无洽于大千。言未超于域内。
况乎法身圆寂。妙出有无。
至理凝元。迹泯真俗。
体绝三相。累尽七生。
无心即心。非色为色。
无心即心。故能心斯心矣。
非色为色。故能色斯色矣。
蛇于是并空。形名所以俱
筌蹄之外。岂可言乎。
若夫西伯拘羑。遂显精微。
子长蚕室。卒成先志。
故易曰。古之作易者。
其有忧乎。论之兴焉。
良有以矣。法师俗姓陈氏
汉太邱长仲弓之后也。远祖宦游。
播迁江左。近因江寓。
又处襄州。隋世入关。
从师请业。玉移荆岫。
皎洁之性弥彰。徙幽林。
芬芳之风更远。法师应真人之祥。
禀黄裳之吉。内该三藏。
外综九流。既善缘情。
尤工体物。篇章婉丽。
理致遒华。郁郁閒缛锦之文。
飘飘竦淩云之气。班贾金玉。
未可同年。潘陆江海。
宁堪方驾。至如庄生墨生之学。
黄子老子之书。三清三洞之文。
九府九仙之箓。登真隐决之秘。
灵宝度命之仪。吞若胸中。
说犹指掌。加以旧习中观。
少蕴法华。既有闻持。
比专著述。运思之外。
汲引无疲。辩中观则龙树可期。
谈自然则老庄非远。于是四方杂沓。
如归长者之园。七贵纷纶。
若赴华阴之市。固以学侔安远。
才迈肇生。实开士之栋梁。
法城之墙堑者也。乃有道士仲卿刘进喜等。
并作庸文。谤毁正法。
在俗人士。或生邪信。
法师悯其盲瞽。恐入泥犁。
爰发大悲。遂致斯论。
可谓鼓兹法海。振彼词峰。
碧鸡之锐竞驰。黄马之骏争骛。
莫不叶坠柯摧。云销雾捲。
状鸿炉之焚纤羽。犹炎景之铄轻冰。
负胜之俦。于斯可见。
暂归慈定。巳破魔军。
聊奋慧刀。即降愚贼。
佛日于是重晖。法云由其广被。
法师所作诗赋启颂碑诔章表大乘教法及破邪论等三十馀卷。在世久传。
然此论凡八卷十二篇二百馀纸。穷释老之教源。
极品藻之名理。修述多年。
仍未流布。昔秦孝公听说帝而寐。
闻谈霸而兴。阳春和寡。
深可悲叹。但法师所述。
内外兼该。恐好事后生。
致有未喻。弟子颍川陈子良
近伸顶礼。从而问津。
烂然溢目。若明月之入怀。
乎应机。譬宝珠之瞩物。
既悟四衢之幻。便息百城之游。
于是启所未闻。聊为注解。
庶将来同好。幸详其致焉。
黄鹤楼赋① 明 · 任家相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黄鹤楼集卷中
维黄鹄之迤逦兮,蟠鄂渚而饮江②。
郁兹之杰构兮,表荆之名邦③。
奠崇墉以为基兮,跨层榭以为房④;
造太紫以为宇兮,架虹蜺以为梁⑤。
栾栌矗叠,甍牖奕张,藻井旖旎,罘罳高骧⑥。
控压三楚,延眺八荒⑦。
缅文伟之蜕化,伟荀瑰之仙寮⑧。
鹤轩以蜚举,胥游憩而逍遥⑨。
胡沽客之谲诳,市辛酿而招邀⑩。
繄岩叟兮铁笛,弄明月兮落梅⑾。
火枣传而实繁,金桃迸而石开⑿。
洵仙真之灵迹,历千古之劫灰⒀。
其上则名石镜阁号奇章⒁。
仙祠攸跻,遗像相羊⒂。
台余涌月之字,岩镌静春之藏⒃。
树参差而峍兀,石隐嶙以磅磄⒄。
烟霞出入于窔奥,禽鹿驯扰于朝阳⒅。
其下则头陀故寺,简栖妙碣⒆。
龟趺漫漶而既湮,鸿藻联翩而犹揭⒇。
漭岷峡之巨浸,导洞庭之洪波21。
吞云梦之八九,束汉沔之陂陀22。
滮滮磕磕,澶澶𣸏𣸏23。
粘天浴日,孕蛟蕃鼍24。
挂高帆兮摇曳,棹大艑兮峨𡶅25。
佩感交甫之遘,璧归穆满之遗26。
眷蘅皋而揽缬,睇鲛馆以(下缺十四行,凡二百二十四字)27仪之叹音。
孙吴夏口之筑,景宗曲水之城28。
怅霸图之安在,恍陵谷之互更29。
至若证响循声,获羽衣之黄鸟30;
睎光望气,剖鱼腹之青铜31。
屡骇闻而佹见,志齐谐而难穷32。
盖岳阳僻处于巴丘,制不殊乎伧父33;
仲宣缥缈于荆南,迹犹同乎寓公34。
孰若兹之敞烺宏丽,名都称雄35,依林峦而非寂,邻嚣尘而不讧也36。
且其经营丹艧兮,人巧备极37。
帡幪护呵兮,神工是职38。
在世皇之末造兮,阳九偶值39。
豫章之良材兮,天吴漼㳁40。
班倕兮运斤,离朱兮削墨41。
拓故宇之栋隆,藉废宫以雕饬42。
遂不日而奄成,掩灵光之赫赩43。
占氛察祲,玄览独舒于南戒44;
言时纪事,人文永夸于绝代45。
匪土木之视侈,同守邦之重器46。
晴云烟景,崔颢岂尽其品题47;
粉壁新图,李白何由而捶碎48。
聊含毫而缀彩,摭寓目之梗概49。
【校注】 (1)《黄鹤楼集》题下原注:“万历甲午文宗试诸广文拟作。”万历甲午,为万历二十二年(1594)。俞文宗,未详。明代提学文宗李日华《官制备考》: “提学,称大文宗,大宗师。”也泛指试官明时两京俱置提学,以御史充之,又以按察使副使佥事为各省之提督学道巡察学政。广文,明代称儒学教官为广文。作者时任婺源教谕。 (2)黄鹄:指黄鹄山。迤 :曲折连绵。江淹《哀千里赋》:“崭岩生岸,迤 成迹。” (3)郁:盛。表:卓立,特出。 (4)奠:定。崇墉:《文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崇墉冈连以岭属,朱阙岩岩而双立。”张铣注:“崇,高;墉,墙也。”层榭:《楚辞·招魂》: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洪兴祖补注:“《说文》曰:台,观四方而高者。榭,台有屋也。” (5)太紫:太微星与紫微星之宫。《文选·班固〈西都赋〉》:“据坤灵之正位,仿太紫之圆方。”刘良注:“谓学太微、紫微星宫,以为规矩。”宇:屋檐。 (6)栾栌:柱首承托栋梁之木,曲木为栾,直木为栌。《文选·左思〈魏都赋〉》:“栾栌叠施。”李善注:“然栾栌一也,有曲直之殊耳。”甍牖:屋脊和窗。奕张:高张,盛张。《尔雅·释诂》:“奕,大也。”《广雅·释训》:“奕奕,盛也。”藻井:《文选·张衡〈西京赋〉》:“蒂倒茄于藻井。”薛综注:“藻井,当栋中交木方为之,如井干也。”即绘有文彩状如井干形的天花板。罘罳:交疏透孔的窗棂。程大昌《雍录》:“罘罳者,镂木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为方空,或为连锁,其状扶疏,故曰罘罳。”高骧:犹高举。《文选·左思〈西都赋〉》:“列棼橑以布翼,栋桴而高骧。” (7)控压:控制。白居易《论孙璹张奉国状》:“控压陇蜀”。延眺:远望。《新唐书·韦弘机传》:“天子乃登洛北绝岸,延眺良久,叹其美。”八荒:八方极远之地。贾谊《过秦论》:“(秦孝公)有席捲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8)缅:追想,远怀。文伟:即费祎。蜕化:谓蜕去凡骨,羽化登仙。孟郊终南山下作》:“因思蜕骨人,化作飞仙。”荀瑰:瑰,一作“环”,字叔玮,一作叔伟,又作叔,传其游黄鹤楼遇仙,随仙驾鹤而去。仙寮:犹仙屋,仙居。 (9)咸:皆,都。轩:车驾。“鹤轩”,犹言驾鹤。蜚举:即飞举。蜚,通“飞”。胥:皆,都。 (10)沽客:原作“估客”,误,径改。沽客,沽酒之客。《论语·乡党》: “沽酒、市脯,不食。”陆德明释文:“沽,买也。”谲诳:怪诞不经。市:买。辛酿:谓辛氏之酒。此二句指辛氏沽酒,道士造饮的传说。 (11)繄:助词,表语气。岩叟:指吕洞宾为其名。落梅:即笛中曲《落梅花》。 (12)火枣:仙枣,指黄鹤楼仙枣亭的传说。金桃句:相传吕仙尝鬻黄鹄山下石壁旁,食之甚甘,可治腹疾,而人多为妻子购之,鲜遗其父母者,吕仙怒而举掷之,痕留石上。《武昌府志·古迹》:“仙桃迹在黄鹄矶上,有三桃迹。” (13)洵:亦作“恂”,诚然,的确。仙真:仙人,真人,谓得道成仙之人。劫灰:《三辅黄图》卷四:“(武帝初穿池得黑土。帝问东方朔东方朔曰: ‘西域胡人知。’乃问胡人,胡人曰:‘劫烧之余灰也。’”佛教本指世界毁灭时劫火的馀灰,后遂指乱世之馀。李贺秦王饮酒》:“劫灰飞尽古今平。” 此谓黄鹤楼古迹历千载沧桑而至今尚存。 (14)奇章:奇章阁,与石镜亭相邻,在黄鹄山顶,黄鹤楼后。相传为唐牛僧孺宴饮之处。牛于敬宗朝,进封奇章郡公,随即出为武昌节度使镇江夏五年。 (15)攸跻:攸,居所 ; 跻,升,登。《诗·小雅·斯干》:“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朱熹集传:“跻,升也。…… 盖其堂之美如此,而君子之所升以听事也。”相羊:即徜徉,漫游、徘徊之意。《楚辞·离骚》:“聊逍遥以相羊。”王逸注:“逍遥,相羊,皆游也。”也作“相佯”。《后汉书·张衡传》引《思玄赋》:“会帝轩之未归兮,怅相佯而延伫。” 李贤注:“相佯,犹徘回也。” (16)涌月:台名。在黄鹤楼旁,奇章亭附近。明时仅存一石,杂草莽间,上刻“涌月台”三字,书法遒美,几至剥蚀。台名“涌月”,取杜甫《旅夜书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句意。静春:疑为阁名,旧志未载。 (17)峍兀:高耸突出之貌,亦作“硉兀”。兀,原作“杌”,径改。隐嶙:原作“隐磷”,径改。高峻貌。《文选·潘岳〈西征赋〉》:“裁坡岮以隐嶙。” 李善注:“隐嶙,绝起貌。”磅磄:同“磅唐”。广大之貌。《文选·马融〈长笛赋〉》:“骈田磅唐。”李善注:“磅唐,广大盘礴也。” (18)窔奥:原作“窔 ”,误,径改。幽深之处。《淮南子·道应》:“此犹光乎日月而载列星,阴阴之所行,四时之所生,其比夫不名之地,犹窔奥也。” 驯扰:顺服。《文选·祢衡鹦鹉赋〉》:“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 李善注:“驯,顺也。《汉书音义》应劭曰:‘扰,驯也。’”朝阳:《诗·大雅·卷阿》:“梧桐矣,于彼朝阳。”朱熹集传:“山之东曰朝阳。” (19)简栖王巾之字。王巾?—505),字简栖南朝梁琅玡临沂(今属山东)人。仕齐官至郢州从事、征南记室。曾作《头陀寺碑》,文词巧丽,为世所重。妙碣即指此碑。 (20)龟趺:刻作龟形的碑座。漫漶:模糊不可辨别。苏轼《风翔八观·东湖》:“图书已漫漶,犹复访侨郯。”湮:埋没。鸿藻:雄伟的文辞。《文选·班固东都赋〉》:“铺鸿藻,信景铄。”联翩:形容连续不断。陆机《文赋》:“浮藻联翩,若鸟缨缴而坠曾云之峻。” 揭:显。 (21)漭:《文选·宋玉高唐〉》:“涉漭漭,驰苹苹。”李善注:“漭漭:水广远貌。”岷峡:岷江之峡。郑震郢州南楼》:“浪涛江汉出岷峡,洞庭云梦天共流。”巨浸:大水。《庄子·逍遥游》:“大浸稽天而不溺。” (22)汉沔:指汉水。汉水上游亦称沔水。《书·禹贡》:“浮于潜,逾于沔。”孔安国传:“汉上曰沔。”陂陀:倾斜而下,也作“陂陀”“陂陁”。 (23)滮滮:水流貌。《文选·左思吴都赋〉》:“滮滮涆涆。” 刘良注:“皆水流貌。”磕磕:水声。《文选·左思吴都赋〉》:“濞焉汹汹,隐焉磕磕。”李善注:“皆水声也。”澶澶:水漫流貌。《集韵·韵》:“澶,漫也,纵也。” :沾湿,湿润。同“𣸏”。《说文·水部》:“𣸏,渐湿也。” (24)蕃:生息,繁殖。《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男女同姓,其不蕃。” 鼍:一名鼍龙,俗称猪婆龙,或称扬子鳄。 (25)棹:划水行船曰棹。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或命巾车,或棹孤舟。”原误作“掉”,径改。艑:一种大船。《一切经音义》卷一:“吴船曰艑,晋船曰舶,长二十丈,载六七百人是也。”峨𡶅: 原作“岢”,误,径改。《字汇·山部》:“ 峨,山貌。”此为高耸之意。 (26)遘:遇。《文选·曹植〈洛神赋〉》:“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李善注引《神仙传》:“切仙一出游于江滨,逢郑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与之。交甫行数步,空怀无佩,女亦不见。”穆满周穆王名满昭王之子。《艺文类聚·宝玉部下》:“《穆天子传》曰: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璧以见之。”又,梁吴筠《檄江神责周穆王璧》曰:“昔穆王南巡,自徂闽,遗我文璧。”遗,给予,赠予。 (27)蘅皋:长香草之泽。《文选·曹植〈洛神赋〉》:“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李善注:“蘅,杜蘅也 ; 皋,泽也。”揽缬:当作“揽撷”,犹挹取。鲛馆:鲛人所居之馆。张华《博物志》:“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郭璞《江赋》:“渊客筑室于岩底,鲛人构馆于悬流。” (28)孙吴夏口:见白居易《行次夏口先寄李大夫》诗下注。景宗句:《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七云:“曹公城,在(江夏)县东北二里。梁武帝起义,遣将曹景宗所筑。”“景宗曲水之城”,即指曹公城。曹景宗字子野梁武帝时郢州刺史。《梁书》《南史》均有传。又《太平寰宇记》:“梁邵陵王纶为(武昌太守,雅好宾客,乐诗酒,尝慕右军兰亭流觞曲水之兴,故效之(指修曲水池)。”此不称“曹公城”,而称“曲水之城”,盖将曹景宗萧纶事混为一谈。 (29)恍:忽然。刘伶酒德颂》:“兀然而醉,恍尔而醒。”陵谷:《诗·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后以喻世事之变化。《后汉书·杨赐传》:“冠履倒易,陵谷代处。……殆哉之危,莫过于今。” (30)证:征,验。“证响循声”,谓顺其声响而求之。羽衣:指仙道之人。黄鸟:指黄鹤,而非《山海经》所载轩辕之山或巫山之黄鸟。本集《黄鹤楼杂记》引《述异传》云:“荀叔伟,名瑰,事母孝,妙道术,游黄鹤楼,望西南有物,飘然而来,乃一羽衣虹裳驾鹤而至者。鹤止户侧,仙者就席,宾主款对。已而辞去,跨鹤腾空,眇然烟灭。” (31)睎:望。青铜:古以青铜铸镜,故称镜为青铜唐罗隐《伤华发》: “青铜不自见,只拟老他人。”本集《黄鹤楼杂记》:“元相国稹(原作祯,误)之镇江也,尝秋夕登黄鹤,遥望汉江之滨,有光若残星,乃令人棹(原作擢,误)小舟至江,所渔者,云适获一鲤。其人携鲤而来,登楼,命剖之,腹中得古镜二,如钱大,面背相合,背双龙,鳞鬣髯爪悉具。既磨莹,愈有光耀。公宝之,常置箱中。相国终,镜亦亡去。” (32)佹:同“诡”,奇异。齐谐:《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 (33)岳阳:指岳阳楼巴丘汉时下隽县三国吴改为丘陵县,自晋以后因之。今湖南岳阳。伧父:谓粗陋,鄙贱。 (34)仲宣三国魏王粲字。曾依荆州刘表,不得志,登楼作赋以抒忧。后世遂称王粲所登之楼为仲宣荆南:指荆州。《文选·陆机〈辨亡论〉》: “吴武烈皇帝,慷慨下国,电发荆南。”张铣注:“坚起兵于荆州,故云荆南也。” 寓公:本指仕宦之寄居他乡者,此喻仲宣如寓公所居,殊无体制。 (35):明貌。 (36)嚣尘:指闹市。讧:《增韵》:“讧,乱也。” (37)经营:建造。《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丹艧:《书·梓材》:“唯其涂丹艧。”孔颖达疏:“艧是彩色之名,有青色者,有朱色者。” (38)帡幪:帷幄,帐幕。在旁曰帡,在上曰幪。此处喻环绕、屏障。护呵:谓守护。李商隐骊山有感》:“骊岫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莲房。” (39)世皇:指明世宗。末造:犹末世,末期。“世皇之末造”,指世宗嘉靖末年。阳九:指灾年和厄运。偶:遇,与“值”同义。綦毋潜若耶溪》: “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黄鹤楼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曾遭火焚。“阳九偶值”,即指此。 (40)倏:疾速。豫章:木名。樟类。《左传》哀公十六年:“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杜预注:“豫章,大木。”天吴:水神。《山海经·海外东经》:“朝阳之谷,神曰天吴,是为水伯。……其为兽也,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皆青黄。” 漼㳁:水流貌。《广韵·贿韵》:“漼,水深貌。”《集韵·职韵》:“㳁,湢㳁,水流貌。”据本集《黄鹤楼杂记》,黄鹤遭火焚后,至穆宗隆庆四年(1570), “父老请治楼而难其材。适有二漂江中,人牵挽之不可得。闻于官,郡守吴公令设祭江浒,木自浮至”,遂用以营治鹤楼。故云“天吴漼㳁”。 (41)班倕:《后汉书·崔骃传》引《慰志赋》:“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之。”李贤注:“公输班,鲁人也。倕,舜时为共工之官。皆巧人也。” 喻指巧匠。斤:斧。离朱:《庄子·骈拇》:“青黄黼黻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孟子·离娄》作“离娄”。汉赵岐注:“离娄者,古之明目者,盖以为黄帝之时人也。……离朱,即离娄也,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 墨:绳墨。木工用来校正曲直的墨斗线。据本集《黄鹤楼杂记》,隆庆四年(1570)至江中获二楠木后,即开始重建。“匠人某者,偃卧楼址,精思三日夜,而始运斤成焉”。 (42)宇:屋宇。栋隆:《易·大过》:“栋隆之吉,不桡乎下也。” 孔颖达疏:“下得其拯,犹若所居屋栋隆起,不必下桡。”指屋梁高大厚实。藉:借。饬:整治。 (43)奄:犹尽。掩:尽,遍。灵光:神异之光。赫赩:犹赫赫,红光辉耀之貌。原作“赫 ”,误,径改。 (44)氛祲:皆预示不祥的凶气。《国语·楚语》:“台不过望氛祥。”杜预注:“凶气为氛,吉气为祥。”《左传》昭公十五年:“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 玄览:《老子》:“涤除玄览,能无疵。”河上公注:“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南戒:即南界,犹南方。戒,通“界”。《新唐书·天文志一》:“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 (45)人文:《易·贲》:“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颖达疏:“言圣人观察人文,则诗书礼乐之谓,当法此教而化成天下也。”此谓黄鹤楼为礼仪文化之冠。绝代:久远的年代。郭璞《尔雅序》:“总绝代之离词,辨同实而殊号者也。” (46)匪:通“非”。谓黄鹤楼之成,其意不在夸示土木之奢华。重器:宝器。《礼记·少仪》:“不訾重器。”郑玄注:“重,犹宝也。”指黄鹤楼。 (47)晴云二句:指崔颢所作《黄鹤楼》诗。 (48)粉壁二句:李白《醉后答丁十八以诗讥余捶碎黄鹤楼》诗云:“神明太守再雕饰,新图粉壁还芬菲。” (49)聊:且。缀彩:指作文。摭:拾取。寓目:观看,过目。繁钦《与魏文帝笺》:“寓目阶庭,与听斯调。”指登楼所见。梗概:大略,大概。张衡东京赋》:“不能究其精详,故粗为宾言其梗概如此。” 本赋作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为集中写作年代最晚的一篇,也是集中残缺最严重的一篇(多达十四行,凡二百二十四字)。赋中,作者大力铺排黄鹤楼的壮丽景色、历史故事、陈迹以及种种美妙动人的神话传说,结尾部分叙及黄鹤楼嘉靖末遭灾被焚,隆庆中重建之事,以及本赋的写作动机。据《湖广武昌府志》载,黄鹤楼万历十七年遭受过一次火灾,然本赋并未言及,盖未酿成大灾之故。